灰色梦境

既然是註定凋零的戀情,
散盡又何妨。

三眼的骷髅

同样是严打时期删掉的文,番外见《永夜》

Chapter  1

夜雨声烦第一次看见索克萨尔,是在库拉斯特的密林深处。

 

曾经的贵族居住地在恶魔的入侵后已经废弃,灰白色的石料在雨水的腐蚀下不复平整与光滑,昏暗的光线下尤显得万分诡异。

遭受污染而陷入疯狂的萨卡兰姆信徒与他们的祭祀一起疯狂的冲向目力范围内最显眼的建筑,他们的手中,长柄的镰刀与木质的法杖带着空气一起躁动不安,元素和水分都几近具向化的粘稠。

 

夜雨声烦没有任何动作,尽管这些怪物——他曾经的同僚或者下属——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他只是握着自己配剑的剑柄,专注的注视着梯形石台上的那个身影。

那道黑影明显来自于一个人类,并且应当是法系转职者。夜雨声烦站的太远,只能模糊的看见那根双手法杖的顶端酝酿着一团幽蓝色的光芒。他低声的笑了一下,终于挪动步子向石台靠拢。

此时怪物组成的狂潮已经开始攀爬石台,而那个兀自站立的法师也有了动作。他左手握住了法杖,右手缓缓平举,霎时间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爆发开一圈惨绿色的烟雾,并且飞快的保持着圆形向外扩散。怪物的身体被染成同色,并在下一个瞬间痛苦的挣扎起来。

 

夜雨声烦随手斩杀了几只逃出范围的小怪,为自己寻了一个视野更佳的位置站定。从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见法师露出黑袍的银色长发,以及他对比起自己过分苍白且纤细的手腕。

“七罪之三——请尽情为死亡而欢呼吧。”法师——不,称他为术士更加合适——出声念诵起冗长的咒语。石台下方的剑客眼神猛然一暗,肆意的剑气在身旁清出一片连尸体都没有的空地。当然那些残肢与粘稠的液体也瞬间毁了他的披风与皮甲。

“剑技•幻影无形。”术士在连环的爆炸声中走下石台,他的身旁转动着一圈白色的骨盾为他挡去飞溅的污物,当他站到夜雨声烦面前慢吞吞开口的时候,他的黑袍依然干净整洁。

而此时的剑客就有些不符于身份的狼狈了。夜雨声烦抬起手蹭了蹭,满不在乎的让血污在皮革上凝固。反正这是毫无标识的普通货色,他想。“禁术•活体尸爆。”同样报出了对方的法术名,年轻的剑客笑的近乎于挑衅,“我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大胆的死灵术士,在库拉斯特独自出现或者滥用禁术,嘿,哪一条都足够麻烦了。”

术士的唇边也有一抹极为浅淡的弧度——然而似乎并不能定义为笑意。“是吗。”他敷衍般的回应了剑客,随手撤掉了旋转着的骨盾。他的身后,接连不断的爆炸已经接近尾声。无视敌对方防御与抗性的尸爆术几乎在瞬间完成了清场,夜雨声烦暗自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由他自己来做需要多久,一边又继续分心与术士说着话:“你是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圣堂所在地还是觉得在这里用禁术就没有人能够约束你?太小看人了吧我说!”

“我确实没有想到……”术士温和却不带情感的声音的在良久的沉默后响起,“会在雨林的深处,遇见一个,游侠。”爆炸声终于完全停止,术士的声音也清晰起来。那是从音质而言就非常的冷淡的声音,这个词由他说出莫名间就显露出一种不屑。

夜雨声烦饶有兴趣的挑起眉,不是为了术士的语气——以他的身份面对圣堂武士*这简直可以算的上谦和有礼——而是从黑袍领口隐约可见的术士的脖颈处,有一抹暗紫色的卷叶纹缓慢的向上蔓延中。

术士穿的黑袍带着巨大的兜帽,几乎挡住他的半张脸,只能借他露出的线条优美的下颔以及淡蔷薇色的嘴唇推断他的长相。剑客又眯起了他深蓝色的眼睛,食指指尖轻轻点动剑柄。术士的近战防护能力在没有召唤骨盾与各种死灵战士时只能用孱弱形容,而此时正是一个绝妙的空当。

夜雨声烦勾了下唇角,身形向前猛然一进的同时转手轻剑一翻爆出一团亮银色光影,剑尖最后停留的位置是术士的鼻前。兜帽已不知所踪,而暗色的花纹最终在眼角下方收住,夜雨声烦为这个族群惯有的美貌赞美了一声,随即无视那双深邃冷淡的暗紫色眼睛,俯身在术士耳边短暂的自我介绍:“蓝雨佣兵,夜雨声烦。”

“……索克萨尔。”与术士的话音同时落下的,是剑客身后冰冷的骨刀。

 

Chapter 2

“真是危险啊。”剑客侧头躲开一点,低声抱怨着。“如果想要杀掉我就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难道你想我怀着对你的怨恨死去吗?嗯这么说来好像是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是借助这些情感来签订契约,对吧?”术士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于是剑客轻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对吧对吧?哎,不想回答我也告诉我一声……别老皱着眉啊,我觉得你笑起来一定特别好看……”

索克萨尔示意他临时召唤出来的骷髅战士把骨刀再往里移动一些。“你的话很多。”他做完这个动作后才开口继续和夜雨声烦对话……尽管并没有回答剑客那一大堆问题,这件事本身仍然让金发的青年很高兴。

“要不要雇佣我?”似乎是接受了索克萨尔的意见,夜雨声烦忽然简洁的问道。忽略他满身的血污和此时狼狈的状态,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剑客,然而没有假设。索克萨尔轻声的,用近乎于气音的冷笑回答了剑客的提问。

而剑客又发挥起他自言自语的本事:“你看起来是主修毒素与白骨系的,一个人在这里不管是进行佣兵任务还是探索遗迹都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就凭这个不能保护你吧?”他背过手去,只是一发力,骷髅战士握住骨刀的右手已经给他整个儿下了下来,苍白的骨质在密林墨绿色的背景中除了危险还有一分说不出来的违和。

“你看,这么轻松,它就坏了。”剑客的表情很无辜,并且眼神诚挚,像是真心实意的为着眼前的术士考虑着安全问题——尽管片刻之前他自己已经动了杀意,尽管对面的人根本不屑于接受他伪装出的善意。

索克萨尔挥了挥手,骷髅战士随即瘫成一片白色的碎骨。“既然知道这么多,你也应该明白,你的右手现在仍然完好是由于我的仁慈。”

“铁处女吗?”失去桎梏夜雨声烦明显轻松了很多,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发现没有熟悉的荆棘纹章才想起来现在自己的身份并不是萨卡兰姆圣堂的剑圣,而是一个普通的游侠,于是那只手又尴尬的在鼻子上揉了两下。“像你这样……的人总不会那么狠心。”

 

索克萨尔没有听清他的刻意略过的形容词,也决定忽略掉这句毫无意义的话。“我不需要。”冷冷地回绝了剑客的提议,他抓起法杖转身重新走入密林。

夜雨声烦追上几步,在安全距离之外小心的跟着术士——这如果被圣堂的人看见想必会成为轰动全城的新闻,而剑客本人却毫无知觉。

“小心前面的有翼恶梦!它们飞起来的时候就是法系职业也攻击不到。”或者“又是冥河娃娃跟冥河巫师,你穿着布甲防御不够,退后一点我来。”他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提着轻剑将路上的变异怪物斩杀,并不介意术士常在他制造出第一具尸体时直接以尸爆术清出一条血路。

 

“索尔?喂,稍微停一下!”前进到那座摇摇欲坠的木桥时,夜雨声烦的声线终于掺杂进了一种焦急,甚至于不假思索的从空间袋中扯出一面圆盾,整个人挡在术士的身前。他的脚下,一圈六角形的白色灵气隐约浮现。

“呲啦——”缭绕的电光瞬间在林间呼啸而过,分支,交汇……这是电系法师可以用连锁闪电制造出的效果,但此时此刻只意味着另一件事——他们已经闯入了电鬼的聚集地。

夜雨声烦咬着牙撑住了盾牌。他并不是真正的圣骑士,防御灵光只能粗略的使用,在这样集中的电系法术下能抵挡片刻已经是超常发挥。

因为接近任务对象而失手什么的……回去会被笑到死的吧。剑客苦笑了一下,却是回头对着术士说到:“快点开传送卷轴离开这儿,我还能挡一会。”

如果是死灵生物的话,同样也会挡在自己的身前。可是这是它们的意识吗?年轻的术士迟疑着,没有任何动作。

“快点啊!”

如果使用缚灵术,在剑客死后召唤出的战士同样能将生前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但那个时候,还会听到他的叮嘱吗。

索克萨尔忽然不想尝试了。他向前一步,再一次念诵冗长的精灵族的咒语,以绝对的命令式对大片的电鬼释放了诅咒——“以塔格奥的名义剥夺你们的光明!”

闪烁的电光瞬间凝固在原地,术士趁此时机从岸边的粘土中召唤出石魔,带着已然脱力的剑客离开了战场。

 

Chapter 3

火焰在夜晚的风中跃动,拉长了的黑影如同心中的恶一般摇摆不定。

远方隐约传来有翼恶梦凄厉的叫声,让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剑客第一时间就摸向了自己的配剑——直到落空他仍在不时刺痛着的头才闪过一些之前的画面。

他撑着地面坐起身来,不出意外看见火堆前术士的身影。索克萨尔很显然已经换了一件黑袍,依然用巨大的兜帽挡住自己的眼睛。他盘腿端坐着,手中剔透的水晶球中飞速旋转着什么令人下意识不安的东西。

“你信仰虚空之龙塔格奥?”夜雨声烦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我还以为会是拉斯姆。”

“反正不是安格里斯委员会。”索克萨尔将右手覆在水晶球上,低声的回答了剑客的问题。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不用再死一次…咳、咳咳!”夜雨声烦扯动唇角,然而下一刻又因为浓烈的烟雾剧烈的咳嗽起来。

“游侠也有那么鲜明的信仰吗?”术士的语气依然平淡,“我还以为这会妨碍你们施行道义。”

“萨卡兰姆教会对于这座城市影响力比其他地方大的多……我说,索尔,你不会是指挥骷髅来生火的吧。”剑客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去拨弄那堆火。

 

他身上的皮甲已经脱去,内衬的衣物是一件细亚麻的衬衣,非常幸运的没有沾染到任何血污。在暖色的火光下他灿金色的头发像是阳光一样迷人。

……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光芒了?索克萨尔忽然想起他的家乡,大陆最南端的沼泽和库拉斯特一样已经太久没有受到阳光的照耀,这使他和他的族人都惊人的苍白。但是这座海港城市中的人离适应这种永恒的昏暗明显还有很久,毕竟梅菲斯托是近十年来才逐渐冲破灵魂之石的禁锢使得密林由乐园变成地狱。

“我似乎还没有允许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片刻之后他收回思绪向剑客强调了一点,而重新生好火堆的夜雨声烦“嗯?”了一句。“你又不是恶魔,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嘭的消失吧。”

术士似乎想到了什么,掀开了兜帽。不知是否是光线的缘故,夜雨声烦觉得他的眼睛现在是一种暧昧的浅紫色。

“最好不要认为我已经将你视为同伴,所以请不要太过于靠近我。你身上,也有那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强大的精神力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这种如水迫眉的压力却没有让剑客变色。

“术士都是长于的精神力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控制死灵生物为你战斗、利用他人精神上的弱点以外,多在意自己一点?”这样微笑着的剑客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释放诅咒•迷乱的诱惑者了。

“你救了我……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应该付出什么。这也许是我的一个谎言,但为什么不尝试去分辨一下再拒绝?”

“毕竟……我有可能,只是喜欢你而已啊。”他低声的说着,向前轻轻托起水晶球上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

“剑客,”索克萨尔忽然微笑了,“人类之所以拥有价值,在于他们可以变成尸体。我不信任你,也没有打算去尝试……你的信仰、目的和我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会把我的后背交给你。”

“我仅仅选择雇佣你——为了我的任务可以继续下去。”他最后的话音落下时,水晶球中冲出一抹灰色,在绕过术士的手时又带上几缕殷红。这一抹灰色在剑客的右手周围徘徊,最终冲入小麦色的皮肤凝固成一个繁复的六芒星阵。

契约达成。违者的灵魂将被收入囹圄,跳出轮回……然后成为术士的缚灵,直到契约对象的死亡。

“乐意为您效劳。”夜雨声烦此时收拾起所有的轻浮与调笑,低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缓慢的做出了誓言:“只要您呼唤,我即为您所用。”

 

Chapter 4

“……居住在南方沼泽的死灵术士是原罪之战以来与萨卡兰姆冲突最剧烈的势力。他们……”

“他们多为人类与暗精灵的混血,由于不稳定的遗传个体之间能力差异较大。通常我们认为暗精灵血统所占比例越高,术士拥有的能力越强。附注,由于这种血统,无论男女他们都拥有近乎妖异的俊美。”剑客头也没抬,专注的擦拭着手中的剑——如果索克萨尔仍然醒着,他会发现这并不是夜雨声烦日间用的那一把。幽蓝色的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剑尖的一抹寒光却不时提醒着这并非是一件观赏品。“挑一点我不知道的说,老头。”

迪卡•凯恩叹了一口气,“我是赫拉蒂姆最后一个法师……”他看见卷轴上方的影像中剑客不耐烦皱紧的眉头,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下去:“我族历史上最伟大的法师塔•拉夏在260年前用自己的身体与破碎的灵魂之石封印了憎恶之王——巴尔,然而在不久前,暗黑破坏神迪亚波罗从术士峡谷中的墓穴中释放了他的兄弟,而被封印在库拉斯特的恐惧之王梅菲斯托也已经苏醒。你现在的雇佣者,术士索克萨尔手中就有一枚灵魂之石,我推测那是当年塔•拉夏与巴尔战斗遗留下来的碎片……”

“所以你从鲁•高因出发,不远万里穿过双子海,前来圣堂拜托我们取回那块石头。这件事,我也是知情的。”剑客抿紧的唇线让他整张脸的线条冷硬起来,“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用担心。”

老者长叹了一声,“那我同样拜托你留意一种宝石。”

夜雨声烦稍微正了正他的坐姿示意自己在听。“那是一种骷髅……具有相当神奇的魔力。只要镶嵌在武器上就可以在攻击时,夺取对方的生命与法力供给自身。”

“听起来很适合战士使用。”剑客低声笑了,“它的来源是什么?我在圣堂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宝石,想必不是一般怪物的出产。”

“……术士的颅骨。”迪卡•凯恩缓慢的说到,剑客于是无声的扩大了笑容的弧度。

“你的话告诉我两件事,其一……为什么记载中,每次圣战后那群术士都会疯了一样抢夺回族人的尸体,其二——”他举起爱剑冰雨,冰蓝色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妙曼的曲线,“必要情况下,我可以使用它来解决问题。”

“就到这里为止吧,我值夜的时间结束了。”夜雨声烦微笑着反手将剑收回空间袋,卷起了卷轴。“晚安,老头。”

 

夜雨声烦帮术士收好睡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索克萨尔的脸色。“你看起来休息的不好。”他这么对他的雇佣者说到。

“一位老朋友对于会面有点迫不及待。”索克萨尔按了按额头,”但是想到他现在远比我痛苦,实在不能说不高兴。”他边说着边从空间袋中取出法杖,语气里确实可以听的出来一种愉快。

“以及,你不必强撑着一个人守夜,我的精神力即使在睡梦中也覆盖了周围相当的一片距离。”索克萨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金发的剑客,“为了这样的事情削减你的战斗力,并不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我可以把这当成你的关心吗?”夜雨声烦摸了摸鼻子——这个小动作近来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使他看起来甚至于是带着一点羞涩的。

“随你的喜欢。”术士对此并没有表露出介意,他微微眯起眼睛注视河的对岸,喃喃的说道:“在罗格营地曾有人和我说,连树木都开始被燃烧地狱的恶魔所污染,没想到这是真的。”

“还好他们移动速度足够缓慢。”剑客耸了下他的肩膀,“否则这么多的刺木魔一起挪动它们的根,库拉斯特很快就要成为雨林的一部分了。”

“你看起来对你的家乡并没有太多情感。”术士难得的对于这个话题产生了一点兴趣,“如果我的老朋友也像你一样,我和他也许不会产生那么多分歧了。”

“抱歉。”远远传来被风携裹着的声音,而成片移动着的刺木魔组成的森林在夹杂了冰雪的风暴中倒下并且萎缩,只留下满地坚硬的木桩。“如果你不能放弃你的死灵魔法,我们的分歧只会越来越多。”来人踩着藤蔓纠结成的桥跨过河流,对索克萨尔做了一个手势,“好久不见了。”

“不如不见。”术士掀开了他的兜帽,微笑着回复道。

 

Chapter 5

“居然是德鲁伊教士……”夜雨声烦低声说道,他将右手按在剑柄上,“需要我动手吗,索尔?”

“你可以先试着感受一下他的魔法。”术士摇了摇头,抬起手在空中瞬间完成了一个象征召唤的六芒星阵。炽热的火焰瞬间在空气中燃烧起来,凭空出现的人形石魔双手一合,火焰顿时顺着来人脚下翻卷的藤蔓烧出一条路。

“索克萨尔,你还是老样子……”德鲁伊在原地站住,同样回了一个六芒星阵,一头巨大的棕熊与火焰石魔搏斗在了一起。“没有尸体,你的召唤术注定发挥不了作用。”

“是吗。”索克萨尔依旧在微笑,看不出来丝毫的担心,“可是王不留行,你的宠物看起来并不好。”

“睿智的橡树之神,我以自然之子的身份,向您祈愿——请赐予我水、火、飓风与土地的力量。奥术•末日战场。”被称呼为王不留行的德鲁伊在短短的时间内直接吟唱了自然系攻击最强的法术,用以回应术士的挑衅。他站在漫天的火海前,坚定的如同他所信仰的神祗。

“德鲁伊的大祭祀终于失去他引以为豪的预言能力了吗。”索克萨尔的声音仍然非常平静,他用法力凝结而成的骨牢完整的防御了火焰攻击,甚至腾出手来阻止夜雨声烦撕开一张写有防御灵气•火焰抵抗的卷轴。“与你的会面,瞬间就无趣了啊……”术士颇为感慨的撤去护盾,他的身后,白色的骨矛正在凝结成型。

 

“又是偷偷的下法力燃烧与铁处女,你的手段也不见的比五年前高明。”王不留行召回了熊灵,语气毫不友善。

“至少这样行之有效。”索克萨尔向他做了一个致敬橡树智者的手势。“你至今没有告诉我你离开斯考斯格林的原因,而据我所知,你上一次离开那里是为了寻找你族的叛逃者。究竟什么事值得你亲自前往库拉斯特?”

 

很明显现在进行的是自己没有办法插嘴的话题。夜雨声烦用空闲的手抓了下自己灿金色的头发,尽量不着痕迹的站到德鲁伊的视线死角,找了个机会在术士手心写下疑问:“他就是……你的朋友?”

粗糙的指尖划过术士苍白的手,激起一阵战栗。索克萨尔直接反手握住了那只手,随即一个声音在剑客脑海中响起,“如果你觉得我们确实算朋友的话。”

“这实在难以置信……”夜雨声烦思考了一下措辞,慢慢在精神世界回复,“我以为你们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索克萨尔低声一笑——夜雨声烦忽然发现他今天已经笑了很多次,而那种笑容也确如自己所想非常的美丽——“对于我而言,真正的敌人即使是死亡也是不能放过的……”

 

两个人之间的精神联系当然不能躲避过同样长于精神力的王不留行。他有些刻意的眯起右眼,让他两只本来大小不一的眼睛对称起来,而这个小动作让本来表现出些许抑郁的夜雨声烦忽然笑出声,“嘿,索尔!他的眼睛没有受到橡树之神的庇佑吗。”

“也许吧。”索克萨尔发现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已经被包裹在剑客宽大的手掌中,而此时王不留行的解释也结束了。

 

“说真的,王不留行。”术士决定不再分神与夜雨声烦交谈,而是严肃的与友人交流起来,“地狱对于燃烧大陆的污染要从几百年前算起,而同时,德鲁伊使用的自然魔法,死灵术士使用的死灵魔法,法师的元素魔法甚至圣骑士所倚仗的圣光系魔法其实出于同源——所有力量的本质都是信仰。我们信仰神明,而他们向我们提供魔力。但地狱的三魔神从阶级上而言与神相同,换而言之,他们甚至有干扰信仰的能力。”他神情有些复杂,手指在法杖上滑动,“我觉得你的打算并不冷静,现在就与迪亚波罗对抗,实在太勉强了。”

“你并不是一个容易怯懦的人——”王不留行看见术士脸上闪过的一丝懊恼,在他出声解释前继续说下去,“我了解你就如同你了解我一样。为了守护自然,德鲁伊可以与任何势力为敌。而你也已经看到……”德鲁伊的手指指向他来时的地方,“树木被侵蚀,河水被污染…原本美丽的雨林因为这些恶魔变成了什么样子?德鲁伊赖以生存的家园已经毁了。”

王不留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激动,苦笑了一声:“先祖从亚瑞特山脉移居到斯考斯格林的北部森林是一个伟大的决定,然而没有人会想到今天。曾经的德鲁伊可以和萨卡兰姆为了所信仰的平衡争斗十数年,直到双方各退一步签订永不干涉的条约,现在同样拥有与燃烧地狱战至最后一人的决心。”

他说到萨卡兰姆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索克萨尔身边的战士。那样纯粹的金发与蓝色眼睛是库拉斯特上层贵族最显著的特征,身上隐约传来的魔力波动也足以证明他正是来自于圣堂。这样明显的事情他能看出来,索克萨尔不会不知道。然而他的友人没有说破,那么他也只能当做没有看见。

“看起来我只有祝你好运这一个选择……”索克萨尔看见德鲁伊露出一个确实如此的表情,知道谈话已经结束,于是法杖向前一指,身后的骨矛接连不断冲向王不留行。“真是让人有些不爽啊。”

“你的塔格奥之爪清晰的向我表明了这一点。”王不留行伸出的右手已经幻化为狼爪,依次将白色的骨矛击碎。“还是充满着死亡的味道……让我怀疑你都要在下一刻腐烂了。”

“承蒙关心,不胜感激。”索克萨尔从夜雨声烦手中抽回自己的左手,在空中捏出一个响指,“就用这个作为我送给你的临别礼,再会吧。”惨绿色的光环再一次从他身边炸开,在这弥漫的雾气消失后,王不留行果然失去了踪影。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被小心的放置了一卷羊皮卷。

夜雨声烦把它捡了回来,递给索克萨尔。而他的雇佣者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仅仅沉默的凝视着东方——那也是燃烧地狱最早开始入侵的地方。

“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良久,索克萨尔才喃喃道。“如果在意的话,我可以追回他……”夜雨声烦保持着递出卷轴的动作,低声说道:“只要你命令。”

“没有必要。”术士微笑起来,“我和他可以是朋友,但德鲁伊永远不会接受死灵术士的好意……如果说我族与萨卡兰姆的斗争已经成为血脉相承的传统,与德鲁伊的纠纷就是一种习惯。这种习惯也让我们永远无法坐下来谈心。”索克萨尔收起友人留下的东西,淡淡的解释道。“剑客,这只是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我们的目的地,是群魔堡垒。”

 

Chapter 6

向北穿过萨尔瓦森林再横穿恩斯汀格,就可以看到矗立在亚瑞特高原上的群魔堡垒。两人一路上借助传送阵跳跃式的前进,到达那里也不是短短几日时间。

 

“你能适应这里的空气吗,索尔。”夜雨声烦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朝着下方问道。

 

“我的前一站是鲁•高因。”术士只是这样简单的回了他一句。

 

“嗯?沙漠中的明珠吗?据说那片地域特别干燥旱季连饮水都有困难,哎你能适应那么热的地方这里也肯定没问题啦是吧?”剑客自顾自的说着话,忽然举手示意术士看向天边。“看!这是群魔堡垒最美的景色!”

 

初生的日光明亮而温暖,透过灰云之间的缝隙撒下。其中一缕落在剑客的金发上,灿金色立刻像是暗夜中的火光般闪耀起来。

 

术士像是唯恐被阳光灼烧一样眯起眼,然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在他的眼里夜雨声烦远比那缕阳光要温暖的多。他下意识的握住自己的左手,那样干燥温暖的触感仿佛上一刻还停留在自己掌心。为自己的想法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索克萨尔这样问道:“你来过这里?”

 

“是啊,来过。”夜雨声烦这会已经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在少年时曾经希望走遍这片大陆,看尽这个世界最瑰丽的景色。而群魔堡垒就是我除了库拉斯特以外第一个到达的地方。”

 

索克萨尔很清楚夜雨声烦没有说出口的“但是”。很显然由天使建造的群魔堡垒依旧是是萨卡兰姆圣堂的势力,再远的地域则是禁区。所以即便是夜雨声烦,对于鲁•高因的认知也全部来源于听说。

 

“我见过最震撼的场景——神秘庇护所——入口就隐藏在鲁•高因那片无边无际的黄沙中。只有去过那里,才能体会到当年赫拉迪姆一族掌握有多少力量。”术士看了一眼剑客的表情,淡淡的说到。“那样漂浮在星海中的迷宫,真的让人觉得即使困死在其中也是值得的。”

 

“可是你现在站在这里。”夜雨声烦说话时注意到索克萨尔的动作,黑袍的术士正在拢起自己的领口,似乎正在为灌入的冷风发愁。“我说……你在那儿肯定不是这种装束对吧?否则肯定会虚脱的。”他果断的解下自己的披风为术士扣上,“这样还冷吗?”

 

索克萨尔摇头算做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为此已经走遍了这片大陆。现在他终于要结束了。”

 

“嗯?”夜雨声烦再追问的时候术士已经走远,剑客只能快步跟上持剑护卫。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闭上嘴的意思,时不时指着一旁的魔兽像索克萨尔介绍几句——直到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片混乱的场景。

 

遍地破旧的枷锁与刑具上禁锢着痛苦嚎叫着的灵魂,极度的绝望与痛苦让这些灵魂开始攻击靠近它们的任何活物。扭曲的表情与肢体让人难以想象它们生前也是人类。

 

索克萨尔尝试着伸出他的手,去感受支持它们存在至今的情感——这是它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也是死灵术士操控它们的桥梁。

 

纯粹的,阴暗的恨。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冲击术士的精神,让他蔷薇色的嘴唇都霎时苍白。夜雨声烦的注意力一直在索克萨尔身上,见他状态不对水晶剑已然出鞘,幽蓝色的剑光将半透明的灵体斩成碎片。

 

“这是什么……?”索克萨尔在此时也取出了自己的法杖,释放了无数尖啸飞舞的白骨之魂去攻击那些灵魂。

 

“这里的名字……是绝望平原。”夜雨声烦低声解释道。“全是在精神污染中堕落的人类,甚至还有——”巨大的幽蓝色身影挥动着双翼出现在半空中,“堕落的天使。”

 

chapter 7

“退后一点。”夜雨声烦向前踏出一步,水晶剑横在身前。他的表情瞬间褪去了所有玩笑意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为冷峻。

 

“杀——!”堕天使并没有留给夜雨声烦更多的时间去交代什么,手中的光剑已经以万钧之势向下劈砍。

 

两柄剑在空中撞击,冰属性的蓝色寒气与银白色的电光顺着剑客手中的水晶剑向堕天使蔓延。索克萨尔法杖向前指去,名为衰老的诅咒立刻覆盖了前方。

 

诅咒释放的成功与否全部取决于施法者和对方的精神强弱,而这样强迫对方精神的高级诅咒更能从效果推断一个术士有多么强大。至少现在,堕天使的动作已经彻底慢了下来,任由水晶剑在他的身躯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剑技•落英!”夜雨声烦没有犹豫,剑招立刻跟上,用多段的连击将其直接杀退。

 

堕天使空洞的脸上此时竟然出现了疯狂的表情,他痛苦的按住身上交错的伤口,发出尖锐的呼喊。索克萨尔仔细分辨了片刻发现那是一句话。

 

“圣剑•碧蓝怒火……衣卒尔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吗。”

 

术士沉默着看了剑客一眼。碧蓝怒火,那是天使长泰瑞尔赐予自己得力战将衣卒尔的武器……原罪之战时随衣卒尔的被俘失落人间,没想到百年之后仍可见其光辉。

 

“我杀你,不为你的堕落,同样不为我的忠诚。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对着我所重视的东西出手。”夜雨声烦冷冷开口,手中之剑爆发出一团光影——那是他最喜欢的剑技,幻影无形,又一次被用来终结他的对手。

 

“我不会为你祷告。”剑客站在逐渐消失的堕天使前收起了武器,“为了你仅存的荣耀。”

 

“他大概没有想到,他最尊敬的衣卒尔也已经堕落了。”索克萨尔慢慢走上前来,按住了水晶剑的剑柄。“非常漂亮的武器,不是吗?”

 

“他更不会知道自己的堕落就源于衣卒尔释放的负面情绪——连一整片平原都污染的力量啊。附注,不要轻信一个堕落者的话。”夜雨声烦微笑起来,一个剑客的生命被人所制他却依然笑的灿烂,“这是仿制品……我称呼它为冰雨。”

 

“我选择信任你,剑客。”索克萨尔收回手,“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他在打破岌岌可危的平衡与戳穿一个谎言中选择了前者,然而究竟是为了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相比较这个,我更好奇萨卡兰姆对于堕天使的态度。你这样的行为,真的是被允许的吗。”术士忽然侧头这样询问到。

 

夜雨声烦竖起食指挡在嘴唇前,“你不说出去,这件事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是夜,两人到达了一处尚有人烟的营地。夜雨声烦一如既往的帮他的雇佣者打理好一切,然后抱着他原本的武器坐在篝火前假寐。索克萨尔对于他坚持守夜的行为已经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提醒剑客不要过于劳累了。

 

“放心放心,我怎么会累。”剑客按着术士的肩膀让他躺下,“安心睡觉,今天的诅咒对你精神负担挺重的吧?即便是堕天使能强压他诅咒一次成功的术士也很少了,快快,闭眼!”

 

然而等到那双眼睛真的彻底闭上,它的主人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夜雨声烦立刻换掉那副关切的表情。他动作轻柔的起身,走向营地正中的小教堂。“密术•音墙……石不转,你到了。”

 

牧师颔首,向自己的同僚低声道了好。“接到你的申请我就上路了,你遇上了什么?”

 

而逐渐熄灭的篝火旁,那双暗紫色的眼睛中再一次印出跃动的火光。

 

Chapter 8

“帮我看一下这个契约。”夜雨声烦咬住皮质护手配合着左手将其取下,鲜艳的六芒星阵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尚未凝固的血液,华美而诡异。“我需要知道他是否是单方面的,以及背弃它的代价。”

 

“是那个术士与你之间的?”石不转握住十字架吊坠察看时低声的询问道,“看起来很平常,并没有混杂了什么诅咒。”他的手指滑过那些花纹,刺青一般的六芒星阵毫无反应。

 

“用术士的鲜血凝结而成的契约……怎么想象都不能让我相信它是彻底无害的。”夜雨声烦任由牧师释放圣光对自己的右手进行更深一步的探查。“来这里的路上,我遇上了堕天使。”他说到这里,轻微的停顿了片刻。“群魔堡垒一直是对抗燃烧地狱的最前线,然而这里也逃脱不了走向被污染的结局吗。”

 

“可这确实是事实。夜雨,虽然你在怀疑,但你动摇了。”牧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疲惫,毫不留情的指出同僚心中所想。“你一定是击杀了堕天使……这是萨卡兰姆最大的禁忌。”

 

“是他先出手攻击的。抱歉,石不转。我不能接受这依然是我们所信仰的神明。”剑客抬起头,凝视教堂深处群立的雕像——那是安格里斯委员会所有的成员。

 

“剑予骑士,为了信仰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尽本来是我们的宿命。然而这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仰,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夜雨声烦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原罪之战。”石不转冷淡的声音这样响起。“那是萨卡兰姆的追随者第一次看见来自天堂的使者,而他们也陪伴着我们度过了整场与恶魔的战争。”十字吊坠发出一道乳白色的光芒,映亮了牧师鸦黑色的眼睛。“从此萨卡兰姆的信徒开始遍布于大陆。”

 

“与此同时,南部地域的神系开始走向没落。至今存在的唯有南方沼泽的死灵术士,他们仍在供奉虚空之龙塔格奥,其中的极恶之人则信仰拉斯姆——那其实才是圣堂一开始的追杀目标。而生活在北地的蛮族所信仰的奥丁诸神已在黄昏中沉沦,德鲁伊则几乎绝迹……他们的信仰是否还能供给橡木智者足够的力量已经是未知了。”

 

石不转详尽的回答让夜雨声烦苦笑起来:“这让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甚至你可以说是我的异想天开。”他收回了视线用一种苦涩的声音道,“安格里斯委员会的天使长们会选择在原罪之战出手,只是想借用我们的手来清除目标吧,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相信天使存在’已经是一种信仰。”

 

冰凉的剑刃在剑客话音落下时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这是那个术士带给你的想法吗。光是凭借这一个猜想,就可以让我判定你的堕落了。”石不转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然而夜雨声烦知道他的同僚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样毫无波澜。

 

“如果你真的想动手,不会再和我说这个。”剑客笑起来,握住拳剑把它推开。“你还留着这个……石不转,其实你也在置疑你的神。”

 

“但是我依然信仰,对象不是神明本身,而是我们一直以来坚持的精神。”牧师摇头,他的周密与冷静让他从来就不像一个狂热的信教者。“你必须得承认,那个术士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夜雨声烦没有回答他,而是选择走到神像前默默闭上眼。他的祷告声随即在深夜的教堂中响起。“愿萨卡兰姆的圣光永不熄灭。”在祷告的最后,他右手抚胸慢慢说道。

 

Chapter 9

“索尔?怎么还没睡。”夜雨声烦回到篝火边时,看见索克萨尔背对着他的身影。他警惕的握住了自己的佩剑,踩在术士身后飘忽的影子上。

“被它们吵醒了。”术士回头看了剑客,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困倦。“这是群魔堡垒的特产吗?”他的法杖指向一堆碎裂的纤细骨骼,其中的一部分正在缓慢的变成灰烬,但依然可以看出隐约的鸟形。

夜雨声烦皱起眉头,俯身下去捻了捻冰凉的灰。“它之前是什么样子?”

“非常美丽的骨头架子。外面包裹了一团半透明的能量。”索克萨尔按住额角,即便是白天的战斗也没有让他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就刚才一会,我的魔力已经快要被他们吞噬干净了。”

“……应该是厄运施术者,亡灵的怨念所凝聚的怪物。也可以根据主导的负面情绪为名。”剑客用自己的手背贴在术士的额头上,向他道歉。“抱歉,我不该离开的。”

术士摇头,“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和那个牧师能谈些什么。”他抬起右手,指甲轻轻划过夜雨声烦的脖子。年轻的剑客瞬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随时冲向猎物的云豹。

原因不仅仅是要害受人所制——那正是石不转刚刚用拳剑贴住的地方。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那一会的接触还是让这里留下一道极细的伤口,在术士冰凉的手指划过时突然爆发出一阵疼痛。

“他居然敢伤你,是因为他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所有物吗。”索克萨尔轻声的在剑客耳边低喃。精神力的巨大损耗让他的语气有些飘忽,然而那双依然冷定的眼睛让剑客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后遗症还是他在借此揭穿谎言。

“我没事。”夜雨声烦只能这样回复道。然而索克萨尔并不准备放过他。苍白而纤细的手指如同绘制魔法阵,从剑客的身前划下停留在心脏的位置。他的手指间瞬间绽开一团银白色的光芒——逐渐又在一片深沉的幽蓝色寂灭。

“猜猜看这是什么?”索克萨尔将那块暗蓝色的石头按在夜雨声烦心口。极致的冰寒透过皮甲,让剑客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这并不是任何一种冰系的魔法拥有的力量,这样让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能量只会属于一种东西——

“灵魂之石。”夜雨声烦艰难的说道。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关于索克萨尔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雇佣者处于一个冷静的状态下。而他现在周身环绕的能量已经让空气都泛起涟漪。

“放心。”银发的术士忽然微笑了起来,“比起我族人的颅骨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你真的需要它……我可以把它作为尚未谈妥的雇佣费用,在这次任务以后支付给你。”

“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吗。”剑客的声音很低沉,与他平时轻快的嗓音相比像是两个人一样。

“介于你对于我的怀疑,当然还有。”索克萨尔抓住剑客的右手,用牙咬住皮制护腕帮他脱了下来。六芒星之外环绕了一圈用以禁锢的乳白色十字星,而术士也不介意,直接——咬了下去。

“嘶——!”术士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夜雨声烦几乎跳起来,手背上的魔法阵瞬间被鲜血覆盖。“我废除与你的前一个誓言。以你的鲜血为祭,单向契约及时生效。我命令你,归属于我,禁止背叛。”

索克萨尔舔了舔唇角的鲜血——剑客鲜红色的血液沾在那里让他这个动作格外的具有诱惑力。“这是代价,剑客。等到火焰之河我会帮你解开它,建议你不要尝试违背。”

夜雨声烦沉默着,点了点头。

 

Chapter 10

炽热的熔岩在河道中翻滚,火元素稠密的仿佛连呼吸都能让空气燃烧起来。偶尔炸裂的火星飞溅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痕迹,让黝黑的石板路显得更加破旧。

夜雨声烦走在索克萨尔身后,罕见的沉默着。

他们已经到了火焰之河——传闻这里的河道连通地狱,每时每刻都有魔兽穿过此地去寻找他们被封印的王,迪亚•波罗。毁灭之王的气息随着他们的接近已经越发厚重起来,剑客觉得自己的佩剑已经为此兴奋的战栗。

“再往前是地狱熔炉吗?”索克萨尔在三岔路口停下脚步,夜雨声烦点头——他似乎准备在这场任务结束前都不再开口,表情严肃而冷漠。

“其实你不用这样。”术士曲起食指用指节抵住下唇,“昨天晚上对你下达命令的仅仅是索克萨尔而非你的雇佣者,我对你的印象没有被干扰。”他解释道,尽管数十年来他从未开过这样的先例。

“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你对我的信任了。”夜雨声烦低声道。“毕竟,我不止一次怀有恶意。”

“剑客……人类的谎言是很美丽的东西。”术士的法杖点向一具尸体,苍白的骷髅在魔法的召唤下起身,对它的主人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我的召唤物对我保持绝对的忠诚,然而这无疑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至少它们不会为我断后,更不会擅自为我守夜直至天明。”

索克萨尔抬起头,注视剑客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我可以不去过问你的目的,只要你没有越过底线。我的容忍只为了你身上……久违的,人的温暖。”

剑客执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肩,眼帘垂下。“遵命。”

 

封印之所。

建立在地底的教堂没有华丽的彩色玻璃与圣洁的天使像,反而处处透露出邪恶的气息。巨大的六芒星阵下,仿佛心跳的波动缓慢而有力的从脚底向上传递。

“已经有数百年……没有人类的拜访了……”空中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古怪的发音让两人都花了点时间才分辨出内容。

“您也曾是人类,萨卡兰姆的先代骑士长。”夜雨声烦往前一步,冰雨已在空中划出曼妙的曲线,剑尖直指半空中一对幽绿色的鬼火,“您的堕落一直是圣堂最大的遗憾。”

索克萨尔用眼神示意剑客暂时收起他的敌意,在原地开口:“西希之王,我无意于打扰您的长眠。此次前来只想向您或者您的手下,借鉴一些东西。”

“塔格奥的侍奉者……”能量忽然疯狂的向着半空中聚集,几乎在地底掀起一场风暴。而元素的肆虐之后,一具高大的盔甲出现在两人眼前。

那是标准的萨卡兰姆圣骑士的装备,古代铠甲华丽而优美的线条即便由一具骷髅支撑也十分美丽,封闭的金属头盔只在眼睛与鼻子的所在直线上开出一道十字星状镂空,那对鬼火就这样透过缝隙诡异的无风自动。

“我以为……圣堂已经对这个种族下了禁令。”西希之王似乎逐渐找回了曾经的语言能力,言语渐渐流畅起来。“在我们那个年代,也很少看见活着的死灵术士了。”

“堕落并不仅仅存在于我的同族中,您是最好的例子。”讨论到死亡时索克萨尔的神色依然是平静的。

夜雨声烦忽然叹了一口气,他想也许这就是他和索克萨尔之间最大的矛盾所在。堕落,恶魔的入侵——这一切对于索克萨尔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常年行走于生与死的界限之上,术士掌握有太过于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为人所恐惧,也让他无比的冷漠。

这是死灵术士必须承受的苦难。

“是的……堕落对于坚守封印之地的我们是必然的宿命。”西希之王干涩的嗓音发出一阵笑声,“看在那个剑客的份上,我允许你说出你的请求。”

“我希望感受一下来自地狱的诅咒。”术士握住法杖,蓝色的电光在顶端闪烁。“然而从罗格营地走到这里,看见的都是已被先祖记录过的咒术。”他的视线落在西希之王空荡的左手。堕落的圣骑士已经失去使用神圣魔法的资格,然而他们仍旧保留了右手的权杖,空出的左手则被赋予施展诅咒的力量——这正是索克萨尔的目的。

“哈哈哈……”西希之王再一次古怪的笑了,“那你就来吧!”深红色的能量团在他的手心凝聚,不断涨大。直到那团光球膨胀到一人高,他才将其掷出。

索克萨尔冷静的站在原地,等待光球的到来,然而一道身影拦在他的身前。“……你对自己的命也这么满不在乎吗。”剑客低声咆哮道。

“难道我可以期待,你会在意我的死亡吗。”索克萨尔微笑着从背后抱住剑客,“不要挣扎,这是命令。”

 

Chapter 11

“像我一样,选择一次互相的信任吧。”索克萨尔的手掌轻轻盖在剑客眼前,随即撕扯感从每一寸皮肤上传来,强烈的眩晕让夜雨声烦只来及确认这是一场空间传送而非攻击,就连同拥抱着他的术士一起跌入时空之门。

“别急着睁眼。”在重新获得身体掌控权的那一刻,术士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让夜雨声烦的动作一顿。温热的呼吸扫在他的耳畔,湿润的水汽很快冷却,让他耳后的皮肤紧张的崩起。

“这是哪里?”剑客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说,然而他极力克制住了那股冲动,一边尝试着睁眼一边再寻常不过的问道。

“沉积的寒冰已经比玄铁还要坚硬,洞壁上却有利斧开凿的痕迹。看来这里是巴巴瑞恩的先祖留下的。”索克萨尔这时已经松手退开,在一旁检查起了环境。

夜雨声烦睁开眼时,看到银发的术士站在一块巨大的、淡蓝色的冰壁前,微微低头。他的姿势像是正在进行一场祷告,然而夜雨声烦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唔,既然是野蛮人的领地,那就还在亚瑞特高原。看来西希之王的力量远没有我想象的强大。”

“你早就知道那是一个传送魔法?”剑客此时也适应了这个冰洞中过于明亮光线,四下探查了一会。

“如果不认同我在诅咒上的天赋,至少相信一下圣堂曾经的骑士长?”索克萨尔曲起手指敲了敲他面前的冰凌,在沉闷的声响中开口。

“我其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解决这件事情……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他堕落前接触的不过是世人皆知的咒术,又怎么能满足我的需要。”术士的唇角浮现一抹很淡的弧度,让他的侧脸显得柔和了许多。然而夜雨声烦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微笑。“德鲁伊、圣堂、巴巴瑞恩。曾经与死灵术士冲突最剧烈的三大势力,只剩下圣堂还在坚定不移的站在冲突的前线。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嘲讽。先祖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穷尽一生也没有接近的地方,会被后人这样轻松的到达。”

“那么,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夜雨声烦下意识握紧了冰雨的剑柄。他的剑在他的话音落下后轻微的颤动起来,冰蓝色几乎与这里融为一体。

“就像你之前做过的那样……”索克萨尔侧头,“为我战斗吧。”

 

如果忽略冰河中偶尔出现的森森白骨,这里确实非常的美丽。夜雨声烦伸手触及冰洞的墙壁,他在库拉斯特从来没有见过雪,也没有这样纯粹的大块的冰。

“罗格营地的草原、鲁•高因的黄金沙海、神秘避难所的无边星辰、哈洛加斯的雪原和冰洞……”术士注意到他的眼神,慢悠悠的报了一长串景物,“这是这片大陆上最美丽场景,然而一个人走完它们,实际上非常的无聊。”

“这是你对我的邀请吗?”夜雨声烦笑着收回手,“真是诱人的旅程。”

“是不是,取决于你是否答应。”索克萨尔把剑客的金发理到耳后,让那张年轻、充满着活力的面孔完全的显露在自己面前。“聊天暂时停止。”他突然对夜雨声烦比出暂停的手势,“我感受到来自地狱的气息了。”

“在前方……”剑客警惕的环视四周,并习惯性的把术士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来了。”他闭上眼,感受空气的流动,半透明的剑刃直指来者。一道暗红色的血线顺着冰雨划过的位置出现,整个空间顿时沸腾了。

 

足以穿透精神的尖啸声带动无数双翅膀的扇动,涟漪状波动的能量之后,来者逐渐显形。居然是拥有妖冶面孔与火辣身材的女性巫妖,借助身后斑斓的鸟翼双脚浮空,来回飞舞。

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外形让剑客动摇了一刹那,然后尖利的笑声就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和索尔的精神链接是相同性质的东西——夜雨声烦咬牙,双手握住剑柄狠狠击退身前重叠的巫妖,而更多的巫妖则阻拦不住,疯狂的冲向术士。

邪恶的怨灵在术士的指尖上被召唤出来,四散钻入剑客方才制造的尸体中,然后急剧膨胀、炸裂。血与火覆盖了大部分巫妖,留下的零星数只却没有转身逃亡。

幽蓝色咒文在她们苍白而纤细的指尖成型——这些优美的动作同样在索克萨尔的身上出现过,不过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兴趣欣赏。

因此剑客也没有发现巫妖怨恨的眼神大都落在了索克萨尔的身上。

“人类——你会付出代价的。”凄厉的尖啸声颤动了两人的精神,那一片尚未死亡的巫妖竟然诡异的全部化为灰烬。而战斗没有停止,被巨大声响吸引来的诸多魔兽和不死族已经逐渐包围过来。

“看来只能杀出去了。”夜雨声烦用手背擦去溅在脸颊上的鲜血,看起来斗志昂扬。而术士的眉头逐渐锁紧,“等一下……我似乎中了她们献祭生命换来的诅咒。……还是未知的负面影响。”他低声的补充道。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安全的地带,这无疑值得庆祝,但现在只意味着无穷的麻烦。“先大概实验一下它的力量属于什么范围。”夜雨声烦同样低声回答,“我帮你拖延时间。”

“……不用了。”索克萨尔原本就苍白的脸在他发出一道骨矛后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他苦笑着抬起手,一道深而长的血痕出现在他的掌心,“血魔转换,我使用的每一分魔力都转为燃烧我的鲜血。”

“安心。”剑客握住他的手,慢慢收紧手指,让这个动作无限繾绻,“我带你出去。”他温柔的亲吻了术士的手指,然后转身重新握紧武器准备随时投入战斗。无穷尽的兽海印在他的眼里,更衬出一分冰冷与肃杀。

“夜雨!”在剑客的武器攻击到巨大野兽的前一瞬,一道暗芒闪过。站在后方的术士急切出声,“放下你的剑!”那是他第一次呼唤出剑客的名字,这让夜雨声烦停顿了分毫。然而水晶剑的下落并没有完全的遏制,于是繁复的咒文瞬间滑过他的耳畔,一道嶙峋的骨墙在魔力的作用下幽然升起。

纯粹的魔力隔开了剑客和滚滚兽潮,这才给剑客喘息的余地——他方才辨认出那一道暗芒正是针对他所下的诅咒•铁处女。以冰雨的锋利程度,伤害反弹会瞬间杀了他自己。

然而此时比起这个,更让剑客在意的是索克萨尔的安危,他伸手接住向他倒下的术士,缓缓闭上双眼。“……该付出代价的是你们。”他俊美的脸上忽然爆发出惊人的杀气,“杀!”

 

Chapter 12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飞舞的圣锤在圣光中降临。“暂且聆听这来自天堂的丧钟声吧。”夜雨声烦的攻击全部在精准的控制下挡住前涌的兽潮。而他的脚下,浮现一圈炽热的红色光环——那是名为狂热的终极灵气。

“以萨卡兰姆的剑圣之名,对你们实行审判。”

冰雨直直落下,斩开一条血路。剑刃组成的风暴绞杀着攻击范围内每一个敌人,淋漓的鲜血与骨骼碎片飞溅,却完全没有沾染到剑客怀中的术士。

他就这样带着陷入昏迷的索克萨尔,生生杀了出去。

 

离开方才的战斗地,夜雨声烦立刻寻了一处冰洞藏匿身形。他单手扯下沾满血污的披风扔在冰洞外,手中魔法戒一亮,又取出宿营时的薄毯——他习惯为术士守夜,因此御寒的衣物与帐篷都不在手中。

 

将薄毯半铺半盖的裹住索克萨尔,剑客自己首先走了出去换下同样糟糕的皮甲,简单的擦拭掉身上的血污。而他回来的时候,索克萨尔蔷薇色的嘴唇已经冻的接近发紫。

再次将术士抱入怀中,剑客半靠在冰洞的墙壁上,甘愿在他的身下当起了护垫。

热烫的手掌在术士裸露的皮肤上擦过。冰洞中无法生火,而保持体温却是必要的——夜雨声烦第一次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腾出精力学习防御性灵气。他想了想,最后低下头,在术士的银发上落下一个吻,“……抱歉了。”

剑客的手掌缓慢而有力的按摩过术士冰凉的身体,直到索克萨尔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透出一抹淡淡的粉红色,他这才腾出手取出两瓶药剂。

夜雨声烦咬开生命药剂的瓶盖,含了一口深红色的液体。冰凉的药剂在体温的温暖下逐渐回温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他才低头将其渡给术士。

一开始浅尝辄止的推送让药剂渗出不少,夜雨声烦只能轻轻吻去索克萨尔唇边的腥甜的药液。再一次渡来药水时他轻柔的撬开术士禁闭的牙关,唇舌纠缠间让药剂得以流入。

右手处尚未愈合的咬伤忽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剑客闭了闭眼忍住那种灼伤般的痛感,慢慢喂完了那瓶药。

再然后他停顿了很久,久到像是在这片冰寒中凝固成一座雕像。最后他还是默默的拿过第二瓶药剂,拧开瓶盖。

那是一个细长的小瓶子,淡黄色的液体在这样的气温下依然温热。然而夜雨声烦知道还不仅如此,等到这种液体在皮肤上抹开更会散出药剂中蕴含的火焰的力量——圣堂称其为溶解药剂,这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给冻伤的人治疗冻伤的。

而夜雨声烦一开始没有拿出它的原因也很简单——强大的治疗效果之外,这同样是最好的催情剂。

 

“……你在,犹豫什么?”剑客的手忽然被按住,术士沙哑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和你猜测的一样。”夜雨声烦的手非常平静的握着药瓶,但是大概没有人知道他右手的疼痛已经愈演愈烈,而索克萨尔此时低声的笑出了声,“看来,我有必要教你两件事……”

他虚弱的抬起手,苍白的手指滑过剑客的嘴唇。“其一,暗精灵的吻,一辈子只会献给一个人——从此任何精神系魔法对其无效。”

“其二——”索克萨尔抬头,凝视着剑客如天空般湛蓝的双眼,微肿的嘴唇开阖,“吻我,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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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索克萨尔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时,罕见的露出了厌恶的神情。眼前那片浓重到仿佛化不开的黑暗曾经困扰了他整个少年时代,在每一个夜晚都如影相随。

他本该按照经验呆在原地等待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破开云层,但心底一个声音充满诱惑力的说,前进吧,去这个世界的尽头看一看。一声一声,如同海浪拍击沙岸。

术士思考了一会,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其实在他的记忆中,这片黑暗分不清方向,也没有尽头。然而他此时没走多久,就看见远处一点光亮,在无边际的黑暗中显得尤其温暖。

索克萨尔慢慢的接近了它——出乎他的意料,那是一条缝隙。在远处看到的光亮就是从中洒进的阳光。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久违的光明,黑暗中却隐隐约约出现什么的波动。蛇一样柔韧有力的东西忽然箍住他的腰,紧紧缠绕着带他坠往深渊。术士想要挣扎,但他全身上下凝聚不出一丝魔力,身体上的反抗只让禁锢更快的收紧……他只能在梦境中越落越深。

 

猛然惊醒的瞬间,索克萨尔全部的精神力都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中爆发出来,强大的压迫几乎使整个冰洞都发出碎裂的声响。

“怎么了?”剑客询问他的声音还有一分初醒时特有的迷茫,他感受到的是来自怀中人的精神力,因此依然动作懒散,并且毫无警惕。唯有他环在术士腰际的手臂,以一种坚定地的姿势宣告着主权。

“……没事。”索克萨尔摇头,他的嗓音是连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破碎与沙哑。前一夜的种种忽然在眼前闪现,他忽然发现身后赤裸的身体有多么灼热。

夜雨声烦没有错过他耳尖那一点红,低声笑了笑,剑客撑起身体在术士冰凉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早安,索尔。”

 

虽然是相当堕落的行为,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休整几天——无论是暂时没办法进行长途旅行的索克萨尔(虽然夜雨声烦表示他不介意背或者抱着他,但是术士还是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剑客。),还是需要在清理地狱怪物的夜雨声烦,都有在这里停留的理由。

万幸术士的魔法空间中储存有诸多食品乃至绘有火系法阵的厨具。夜雨声烦对于这一套东西十分的好奇,“难道不是应该我好奇吗……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然而对于剑客的疑惑,

索克萨尔反问了回去。

“库拉斯特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夜雨声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难怪你不会生火了。哎,你去旁边休息一会,这边我来我来。”他在术士拿出的东西中翻找了一会,“你记得把药喝了,等会过来直接吃东西。”

他看着术士皱起的眉头,笑着补充道:“别再让我发现你把药倒掉……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恢复,如果你自己不喝——”剑客用手点点自己的嘴唇,“那只能我来了。”

“……你简直像个野蛮人。”术士低声的抱怨道,努力的吞咽着腥甜的药剂——夜雨声烦想他尽量让自己少受伤这可能是主要原因。

然后剑客微笑着靠过去,渡过一口温水,“没味道了吧?”这个缠绵的吻过后他按着术士的肩膀让他坐在厚厚的毯子上,“等我一会啊,你随便干点什么都好。”

 

索克萨尔沉默着点头表示没有异议,他在剑客转身后取出几卷古旧的羊皮卷轴开始翻阅,其中一卷用柔嫩橡树枝束起的,是王不留行就给他的。他一直没有打开它,因为友人临走前留给他的最后一道讯息告诉他这是一个预言卷轴。

“预言这种东西……”索克萨尔把它握在掌心,“对于死灵术士实在没有意义。”一道幽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中升腾而起,他微笑着瞥了一眼夜雨声烦所在的方向,“那么显而易见的未来……就算是我也可以预见啊。”他看着羊皮卷轴在空气中化为虚无,淡淡的说到。

 

Chapter 15

沿地底冰河一路向下,两人终于在河流的尽头找到出口。踏上久违的地面,连一贯不会太在意周遭环境的夜雨声烦都忍不住舒展筋骨活动了一番。

亚瑞特高原的北面,是一片完全被冰雪覆盖的大地,而他们现在所站立的位置,居然有零星几片裸露在外的土地,走近仔细察看还能发现暗色的苔藓紧贴着地面顽强的生存着。

索克萨尔眯起眼睛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看样子这里是冰冻苔原……向东前进就可以到达哈洛加斯。”他介于剑客的要求没有戴上兜帽,此时站在清晨的风中银发飞扬,露出线条优美的后颈。

夜雨声烦伸手帮他顺了下耳后的发,笑容灿烂如同出升的太阳,“我不认路……反正跟你走。”

他们的身后,雪原在阳光之下升腾起淡蓝色雾气,让毫无生机的雪原瞬间温柔的像是一个童话。

 

越往东行,冰雪所覆盖的土地就越少,然后裸露出的地面却是一种干涸的红色。巨大的魔法投石机矗立在高处,百年如一日的守护着野蛮人的领地。

“真是可惜啊……”索克萨尔抚摸着那些冰冷的金属,忽然有些感慨。“如果阿萨神族没有在黄昏之战中沉沦,天使长泰瑞尔遗留下的世界之石也不至于被毁灭之王巴尔所占领。”

“确实。野蛮人一直在与燃烧地狱的斗争中站在最前线……现在这个种族应该已经没有太多的幸存者了。”剑客的神情有些复杂,亲眼见证自己信仰的崩塌是怎样痛苦的经历他光是想象就觉得难以接受,然而他又想起那个深夜自己的想法……

“比起他们,我想这个你会更感兴趣。”术士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的手心中是一枚灰黑色的符文。“冰雨的材质太坚硬,一般的宝石没有办法熔嵌进去,不过你可以试试它。”

线条粗犷的五芒星刻在符文的中央,隐约散发出一种威严——那是奥丁用自己的左眼换来的至高语言,不同的组合足以让一件普通的武器成为冰雨一般的绝世神兵。而术士手中的正是这三十三个字符中最为罕见的一枚。

“永恒之星……萨德?”夜雨声烦微楞,“不可毁坏这个属性用在冰雨上有点浪费啊,你知道它本来就比较坚硬。这么少见的符文你留着比较好,我记得以前看过一种用于轻甲的神符之语要用到永恒之星……我回头去找找!你老穿着布甲防御实在有点跟不上。”他握着术士的手收紧,冰凉的符文在他的掌心似乎也沾染上一份温暖,“我很担心。”

“好啊。”索克萨尔没有坚持,他侧头微笑了一下,“我等着。”他忽然示意剑客看向远方,“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剑客下意识的按住剑柄,然而远方那个跌跌撞撞冲来的身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感,反而在他们的面前摔倒。那是一个浑身都是伤口的蛮族战士,他的鲜血很快让这片土地都变成血红色。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两个人发出求救:“救……救,同伴……在……北方……”

夜雨声烦努力分辨着他不熟练的通用语,他半蹲下身想要告诉蛮族战士先处理一下伤口再说话,然而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的手腕上,他抬头,看见术士平静而没有温度的眼睛。

“你救不了他们。”索克萨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身伤口的蛮族战士已经断绝了气息。“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索克萨尔在剑客身旁解释了一句,“而他的同伴,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这片雪原之上有太多类似的受害者,你能解救多少?”

“抱歉,索尔。”剑客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哑。“我在萨卡兰姆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他向他的恋人坦诚了这个早就呼之欲出的身份,“我还是决定去救他们。”

他抬起索克萨尔的手指,在上面落下一个非常轻的吻,“三天之后,我们在哈洛加斯的城门口汇合。”

术士看着他,脸上没有惊讶而是一种伤脑筋的微笑,他俯下身回以一个轻吻。“看来我是不太方便跟着你去解救曾经的敌人了。记住,我等你回来。”他在剑客的耳边,慢慢说道。

 

Chapter 16

独自行走在雪原之上,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让心中的孤独感无限放大。索克萨尔按了按自己的手指,那个人的体温已经消散在风中,于是更加让这场旅行显得难熬起来。明明这样的旅途才是自己所习惯的啊……他伸出手接住飘然而至的雪花。不知道夜雨那边怎么样了呢?

夜雨声烦还在寻找刚刚蛮族战士的同伴,不知何时天已经变得昏暗,细碎的雪花被寒风携裹而来,打在脸上有一种细碎的疼痛。然而视线范围之内依然找不到任何有生命迹象的东西。

剑客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稍微停留了片刻,他揉了揉僵硬的手指,想着如果雪越下越大他只能在这个背风处先歇上一个晚上。突然之间他发现石头的上隐约有一道刻痕,他凑近了看了看,神色骤变。

“这是,圣堂的召集令……”他慢慢抚摸过去,一道不长的命令在他的解读上慢慢成形——“剑圣·夜雨声烦,即刻前往传送阵。”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精巧的魔法通讯法阵,在他解读完毕之后刻痕已经消失。传送阵指的是什么地方夜雨声烦当然很清楚,那是萨卡兰姆在哈洛加斯城外和野蛮人谈判之时争取到的唯一一个传送法阵,为的是如果有一天巴尔冲破世界之石,其他各地的战士能尽快前来此地。

那个地方离哈洛加斯不过半天的路程,然而现在过去却要不少时间。考虑到这里的气候,年轻的剑客再一次冲入风雪之中——他必须要在一个晚上之内找到受困的蛮族战士。

 

天光乍破之时,夜雨声烦终于在一个雪洞之外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成群的小妖精法师在雪洞之外飞快的瞬移着,尖利的笑声刺激着人的神经。这样灵敏的敌人确实是野蛮人最头疼的对手……剑客皱了皱眉,开启了攻击性的光环——灵气·神圣冰冻,踩着神赐的力量使用了他最强的攻击。

雪洞之内的蛮族战士看见救援,也纷纷跳出雪洞挥舞着手中的巨斧,高唱他们巴巴瑞恩一族特有的战歌为剑客增加辅助。

“感谢圣堂的帮助。”为首的野蛮人有着一口流利的通用语,然而剑客却没有耐心和他多说些什么。他丢下自己魔法空间中大部分的食物饮水和全部的药品,简单的为这群蛮族战士指明了方向,就再次踏上路程。

时间紧迫,他最后的决定是先去传送阵看上一眼。以他的身份除非安格里斯委员会有人前来否则拥有极高的主权,即便是教皇也不能直接的命令他,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使长们大概现在也早已忘记他们的信徒,他自可以脱离队伍去找索尔。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仅以言语为约的承诺,他不想违约。

而他不知道的是,先一步到达索克萨尔身边的,是圣堂武士的大部队。

 

Chapter 17

兵器与铠甲互相摩擦的声音在风中传开,而术士似乎没有听到一样依然缓慢的走着。

他的面前是一整支部队。没有天赋成为圣骑士的普通人如果有足够的毅力会被选入萨卡兰姆圣堂进行训练,他们在完成考核之后被成为武士,然而战斗力却远逊于那些拥有天赋的专职人员。

“术士,还不停下吗。”站立在队伍前方开口的是唯一的一个圣骑士。索克萨尔如他所言停下脚步,“阁下找我有事吗。”他平静的面容之上看不见任何波动。

“奉教皇之令逮捕你。”圣骑士上前一步,他手中的权杖开始凝聚乳白色的圣光,“希望你不要抵抗。”

术士冷冷一笑,“以什么罪名呢?”

 “使用黑暗魔法、操控亡者的尸体,以及……蛊惑剑圣,令他堕落。”圣骑士说道最后的时候已经充满愤怒,然而他还是没有动手。

索克萨尔终于笑了出来,为自己的罪名。他环视了排列整齐的队伍,眼神几近轻蔑。“就凭你和你的下属,想要拦住我是不可能的。”

“看来这就是你的回答了。为了荣耀——死战到底。”圣骑士高高举起他的权杖,他的身后圣堂武士呼声如潮。

索克萨尔摇头,“那就开始吧。”随着话音的落下,他强大的精神力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诅咒·迷乱。”带着亡者怨念的残魂从他的法杖顶端出现,疯狂的扑向了面前的战士。

“看来没有人告诉过你,死灵术士最擅长战场是什么。”他低声的微笑了一下,又一个诅咒下达。“给茫然中的人们以指引,他即为你们的目标——”法杖指向圣骑士,索克萨尔冷冰冰的开口,“攻击他。”

原本互相攻击着的圣堂武士此时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的武器在颤抖,然后对准了他们的领导者。“吼——!”一个战士率先咆哮着挥动了他的剑,随即无数把武器一同挥动起来。

即便是圣骑士,也无法在这样攻击下存活,他惊愕的眼神透过头盔的十字型裂缝传来——至死他也不知道术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圣骑士倒下后,混乱的军队已经完全看不出一开始秩序井然的样子,每个人都红着眼尽力砍杀离自己最近的目标,而远远站在一边的术士则完全的被他们忽视了。

索克萨尔等待着诅咒的时效过去,又再一次用同样的咒语覆盖了他们。“这样的战斗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术士低声道,他甚至不屑于去用尸爆术来加快这场战斗的结束。

“剑圣的堕落吗……”他抬起头,任那些飘舞的雪花落在自己的银发黑袍之上。“这算是我听过的最美好的祝福了。”

 

Chapter 18

“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夜雨声烦到达传送阵的第一时间就直截了当的询问了驻守在这里的圣骑士。

他的下属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沉默着指了指身后——一顶临时搭建成然而又无比华丽的帐篷矗立在那里。剑客有点奇怪的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圣堂武士,那些人脸上全是敬畏与恐惧混合的表情。

想了想,他几步迈入帐篷,“任务完成了,帮我把灵魂之石交给迪卡·凯恩。我还需要赴一个人的约,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等我回来再说。”他朝着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大主教挥了挥手,“先走了啊。”

他正准备走出去,却听见大主教喊住他,“夜雨……”他长叹了一口气,“你就那么急着见那个术士吗。”

“……他没有堕落。”剑客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而我也说过,不要干涉我的生活。”巨大的帐篷中燃着远东运来的熏香,和烛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人几乎要眩晕。他听见大主教反问了他一句,“你确定吗,他还没有堕落?”

“他还没有任何要转变为巫妖的迹象。”夜雨声烦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我确定。”

“那你看看这个吧。”大主教从一旁取过几枚荆棘徽章——那是圣骑士最为珍视的荣耀,极端者甚至连睡觉都不会取下,此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拥有者已经战死。

“这是他堕落的前兆。”大主教的声音像是带上了某种蛊惑的力量,剑客沉默着一一抚过那些徽章,“是你们先去追杀他的吧,不用解释。类似的事情你们也让我去干过。”他最后低头看了一眼那些荆棘,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权当是对死者的怀念。“如果要让我说什么的话,我为你们的行为感到羞愧。”

“那你也带上这个再走。”大主教终于放弃再说明什么,他推过去一个十字吊坠。“侦测邪恶的圣器,你知道怎么用的。”剑客皱了一下眉,把绳环解开往左手上随便一套,用牙咬着一端系了起来。

“行了吧?”他敷衍的给人看了一眼,走出了帐篷。

 

而在他不知道的另一端,索克萨尔正独自面对着远比之前要多的敌人。

“圣堂不准备吸取教训了吗。”术士看着面前的一排圣骑士扬了下眉,“其实我不喜欢跟人动手的。”

“那就接受审判吧!”圣光弹向前飞来,却被旋转的骨甲挡住。

“我不信仰你们的神明,有什么理由接受你们的审判?”索克萨尔终于微笑起来,他扬起法杖,“禁术·活体尸爆。”

他再一次使用了这个被诅咒的禁术,先前向他动手的人瞬间受到了反击,伤害加深的作用下,他的尸骨造成的伤害连带着周围的圣骑士都一起倒下。过度使用力量让暗紫色的卷叶纹再次浮在他的脸颊上,让他在愈来愈大的雪中显得更加像是传说中的魔鬼。

“还要来吗?”术士用他们的身体召唤出一批骷髅战士,亡者生前的意志被完全的剥离,遗留下来的骨架只剩下战斗的本能。已经有人在巨大的悲恸中按捺不住,然而又为这样的结局所犹豫,一时间围绕术士站立的圣堂武士都开始混乱了起来。

场面就此僵持住。索克萨尔抬头看了看天色。飞扬的大雪让哈洛加斯城外的天空显现出一种灰色,他甚至没有办法借此判断时间。和夜雨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就要到了呢……他眯起了眼睛。

如果再有人动手的话,那就一起解决掉吧。索克萨尔的手指在法杖上不安的滑动了一下,他实在不想让剑客等他太久。

 

Chapter 19

然而这种骚乱继续了很久。长久的等待让术士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冰雪所凝固了。天空的灰色已经浓重的仿佛要滴下来,而无论是哪一方,都在等着一些能够打破局面的事情——比如一个人的到来。

“是夜雨声烦!”圣堂武士中忽然有人叫道,然而声音中除了惊喜更多的是不确定。索克萨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他的剑客穿过漫天风雪朝他走来,他身上的皮甲已经换成亮银色的铠甲,左肩处荆棘环成的徽章显示着他的信仰,冰雨握在手中——那是标准的战斗姿势。

索克萨尔抬了一下他的法杖,让阻拦在面前的石魔和骷髅战士让开一条道路。“欢迎回来。”他举起左手,身边环绕的骨甲也逐渐消散,最终夜雨声烦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除了一身单薄的布甲什么防御也没有——一如他们的初遇。

 

“索尔……”剑客的表情隐在金发洒下的阴影之中看不清,“你的‘堕落’是什么时候?”他颤抖的左手上,乳白色的十字吊坠正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这样的开场白让术士愣了一下,“如果是指杀人的话,比你猜想的可能要更早一点。”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慢慢回答道。“黑暗的力量有时候并不意味着邪恶……只是问题在于,你愿意信我吗?”

夜雨声烦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全是一路上看到的尸体、破碎的铠甲、断裂的武器……还有在毒素的侵蚀下痛苦挣扎的战士。他在确认是索克萨尔动手造成的结果后直接换了象征萨卡兰姆剑圣身份的铠甲,现在他终于站在术士的面前。

“无论什么理由……你都不应该下这么狠的手。”他低声回答,手中的冰雨提起。

幽蓝色剑刃瞬间划开空气,直直向前刺来。索克萨尔微微勾起了一点唇角,那是他遇见夜雨声烦之前惯常的表情,温和却不带任何情感。“是吗。可是他们也想杀我啊……”他慢慢的回答,握紧法杖的手已经松开。他伸出手,像是要隔空抚上剑客的侧脸,指间的动作温柔一如曾经的缠绵。

一声沉闷的声响让剑客瞬间愣住,殷红的鲜血从术士身前的伤口中溅射开来,更多的则顺着剑身慢慢流淌。

索克萨尔居然没有留下任何防御手段……连咒术和法术也没有。他就这样站着,等那柄剑穿过自己的胸膛。

发现这一点的夜雨声烦几乎握不住他的佩剑。他抬起头,索克萨尔依然目光专注的凝视着自己。

 

“你爱过我吗。”术士忽然微笑着问他,他的鲜血一滴一滴溅在剑客亮银色的铠甲上。这样痛苦的情形下他的声音依然冷定,却让夜雨声烦愈发感到痛苦。

剑客没有开口,他深蓝色的眼睛中汹涌的情感如同双子海一样晦深,夹杂了伤感、隐忍以及挣扎。“我不知道……”最后他这样沙哑的答道。任由索克萨尔滚烫的鲜血在亚瑞特的寒风中冷却。

“你是不是在想……死灵术士的血居然也是热的吗?”索克萨尔忽然贴了上来。这个动作显然耗尽了他最后一分力气,他只能伏在剑客的肩上断断续续的下达了最后一个诅咒:“我诅咒你,夜雨……”他的手贴在剑客心口,一道血痕缓缓凝成荆棘藤蔓的形状。“诅咒你长生不死,并且永不老去……我要你每次挥动这柄剑,都想起你对我的,背叛。”

夜雨声烦感觉到右手手背再一次传来火舌舔过般的灼痛。他忽然想起库拉斯特的密林深处,微笑着的术士和他的话——“如果是真正的敌人,即使是死亡我也不会放过他。”

剑客缓缓收紧手臂加深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甘之如饴……”他低声道,在已然无法再回答他的术士唇上落下一吻,“……这是我欠你的。”

 

“剑圣大人!”包围在四周的圣堂武士在术士的死亡得到确认时爆发出阵阵欢呼,他们高呼着夜雨声烦的名号,欢迎着他们的勇士回归荣耀。

然而他们全都忽视了剑客冰冷的眼神。

夜雨声烦俯身抱起索克萨尔尚未冷却的身体,缓慢而坚定地走出包围圈。下意识阻拦他的人都在飞舞的天堂之锤与旋转的剑刃风暴中遍体鳞伤。“退下,或者死。”剑客阴冷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玩笑,于是也真的没有任何人再敢于挡在他的身前。

术士的鲜血从他的轻甲上滴落,顺着剑客踏出的路染出一条真正相隔生死的路。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撼动,愕然的站立在原地,直到那道亮银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那也是这里的大部分圣堂追随者最后一次看见他们的剑圣。

 

<尾声>

库拉斯特在随后的十年间被地狱的力量逐渐腐蚀,黑色的密林已经逼迫到城市的最边缘。斗争中残存的失去带领者的圣堂武士在巨大的城门前聚集,但墨菲斯托却煽动着每个人心中的恐惧,试图借此瓦解最后一道防线。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

果敢忠义,无愧上帝。

忠耿正直,宁死不屈。

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清越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已经有武士嘶吼出来人的名字——“夜雨声烦!”他们的剑圣在十年的杳无音讯后,终于再一次站在他们身前。

“这是我们必须铭记的誓言——为荣耀而战!”金发的剑圣举起他的冰雨,晨曦照亮他的水晶剑和灿烂的金发,让他如同沐浴圣光降临的神祗。

很少有人在意到冰雨的剑柄上融嵌了一枚骷髅——冰蓝色的泪滴状晶体在骷髅的眉心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随着水晶剑的每一次挥动忽明忽暗,为它的主人汲取魔力与生命,再一次铸就剑圣的不败神话。

 

那一场惨烈的战争最终以库拉斯特的胜利告终,萨卡兰姆用尽百年来积蓄的力量终于再次封印住恐惧之王。圣堂选取了最勇敢的战士,将剑圣取回的灵魂之石送往地狱熔炉,并将其砸碎。

那一刹那大陆每一个角落都听见了魔王惨痛的呼声——他终于永远的消失了。

而在战斗中屡建奇功的剑圣在押送灵魂之石到达后再一次失去了踪迹,只留下诸多传闻。

比如关于冰雨之上的宝石——传闻中只有最强大的术士死后他的颅骨才会火焚不碎,最终才能炼成这样神奇的宝石。

比如那枚骷髅来自于剑圣的爱人——不过又有几人能够相信呢,为世人所不容的死灵术士岂能与萨卡兰姆的剑圣相恋。

 

“萨卡兰姆圣光不灭,碧蓝怒火染满鲜血。是谁的金发比晨曦更加温暖,他的剑柄上可是爱人的颅骨?”

库拉斯特的孩子们渐渐传唱起这首歌谣,并随着时光的流逝一代一代传了下去。即便这个故事已经在漫漫时光中成为一个传说……

在又一个清晨,库拉斯特迎来了一位古怪的客人。阅历丰富的老者说他的身上带着草原清晨的淡香,常年驾船出海的商人说他身上的巨大斗篷是鲁•高因附近的手工,久经战斗的佣兵则感受出他身上凛冽的杀气。

追逐着跑过的孩童们整齐的唱着他们的歌谣,他们都没有发现古怪的客人已经在他们的歌声中取下巨大的兜帽。

“索尔……”金发的剑客缓慢的从他的背后抽出冰雨——水晶剑锋利如昨。他闭上眼,虔诚的亲吻骷髅冰凉的骨质,“我爱你啊……”

那样低的声音,最终还是飘散在了风中。

而他的身后,一轮鲜红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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