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梦境

既然是註定凋零的戀情,
散盡又何妨。

【吹亮/三天才】守望者05

August 20,2379  8:30 a.m.

进入商舰后,亮提交了用以识别的身份编号——哨兵隶属于塔,个人信息即使在军部内部也是绝密资料,舰队队长只能查询到身份是否属实。但为了防止信息泄露,两个人仍然以假名互称。

吹雪婉拒了舰长一人安排一个房间的好意,要了个宽敞的房间,检查过隔音与监视情况后,仍然和亮保持着在机甲上的作息,轮换着各睡了三个小时。

等疲倦终于开始露出从身上褪去的征兆时,向导素也几乎代谢干净了。接下来他们将要面临没有屏障的世界。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

吹雪骇了系统,开始在房间内的通讯终端上留下处理后事的指导——假如真的躁狂,普通人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他们只能待在一起,并且准备好无人生还的安排,譬如替舰长免责。

他输入了一会,忽然无所事事的开始划拉虚拟屏,眼皮没精打采的耸拉着,遮住了桃花眼,反而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煞有其事的散漫:“还在生气吗?”

房间里没有别人,亮也没有犹豫,冷静的答,“没有生气。”他捏了捏眉心,把贴身携带的遗书拿出来在桌上放好,把军帽压在上面。不远处摆着的则是吹雪的。

 

当年他们都还是没有沾过血的十八岁,塔有着复古的建筑,当然也有复古的习惯,发给他们已经几乎不用的的纸笔,让即将踏上战场的男孩女孩们手写遗书。吹雪写了愿望是死在床上——看他的笑就晓得,并不是在睡梦中安然逝去的表面意思。

那份遗书至今还没派上过用场,一直留到了今天。在登入舰队前吹雪提起那件事时,亮很清楚,吹雪不是在说什么荤段子,而是用他的方式在暗示,他可能撑不下去了。

这种话最难回答,分明知道他确是此意,真的追问过去又会被轻飘飘的推开,于是亮选择不变应万变,不说话了。

 

房间是反锁的,舰长看出他们想要远离人群后送了水与食物就离开了,没有多余的声音,也不会有监视的摄像头。吹雪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亮的背影,调出了航行图,口气里依然没有紧张的意思,“任务开始前看见薇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家的妹妹这个时候应该也出落成这样的大美人了吧?可是,战场上的事情就这么瞬息万变,我十几年没有回去过,也许家里人都把我忘了,这个时候再联系,日后殉职还不是徒惹他们伤心。”他停顿了一下,在两个人之间比划了一下,“抱歉,亮,我是想用个轻松点的方式来迎接可能到来的事情。”

他咖啡色的眼睛看过来。那是一种浓淡恰好的颜色,每次都会让亮想到融化的巧克力——那种过分甜蜜的东西。“作为塔的哨兵、在役的军人,我该老老实实的不去刺激本来就很糟糕的精神状况,可都现在这样了,我想我还可以是天上院吹雪。”

在塔里,吹雪时常会别出心裁的去“晒日光浴”,可克利珀顿温吞的阳光从不偏爱任何人,最终只给他染上一层很浅的咖啡色,远看仿佛一层蜜。但就是这一点细微的差别,仍让人觉得他仿佛被太阳神眷顾了,带着令人快活的生气。八年前,他也是带着那样灿烂的、不属于塔的东西来到亮的生命里。亮深吸了一口气,闷闷的反驳道,“我说了,没有因为你的选择不高兴——”他注视着眼前的人,好一会才从些微的恍惚里找回该说的话,“和优介约好了,我们要一起回去的,不是吗?”

一起,两个人,都好好地回到塔。而不是什么“能走一个算一个”。

吹雪的眉梢似有若无的向上扬了扬,片刻后,他放松了下来,靠着床喃喃道,“你指这个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尽力为之了。如果平安回去,还能赶得上他的生日呢。”

 

 

August  27,2388  2:30 p.m.

亮盘着双腿,在床上如临大敌的看着面前散落的机芯。在吹雪表示催促的肢体语言中,终于拿起来最后一个,小心地拧上了发条。摆在废弃品那边的已有两三个精密的金属齿梳,都是吹雪千方百计求人带来打好的黄铜和他一起费尽心思做的。

男孩把笔夹在嘴唇和鼻子之间,嘟着嘴嘟哝,“这次能不能成功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亮有些不敢松开捏着发条的手。他们的手上尽是各式各样的小伤口,为了掩盖伤势、隐瞒大人自己在做什么,最近都十二分卖力的在体能训练和搏击训练中将对方扳倒,趁机蹭出各式各样的伤口,再勾肩搭背的去医务室,被值班的女向导戳着额头说怕不是两个小傻瓜,受伤还那么开心的。

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事,亮终于还是松开手。

下个瞬间,那支在外面的世界里简单的都听烂的曲调在房间里奏响。因为只有主旋律的单音,听起来非常的空洞,但在两个小哨兵的耳朵里已无限接近天籁。

吹雪欢呼一声,“成了!晚上我们去送给他,要大摇大摆的转过双螺旋楼梯,让大家都知道!”

花了更多心思的亮却只是低下头,像个女孩儿一样羞涩的笑了笑。

吹雪叹了口气,“你对优介可真够好的。”

亮拨弄着废弃的零件,文不对题的轻声说,“我七岁的时候就被带来这里了。”

四年多朝夕相处,在他们还很短暂的生命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部分,那么,和家人也没多少分别了吧?吹雪看着眼前人认真的模样,想,有超越血缘的羁绊……我也有点羡慕优介了。

他不说话以后,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心事都有些走神。就在此时,空气中闪过类似水波的涟漪,年幼的哨兵们霎时间警醒起来,一齐敏锐的转过头去追寻源头。

跑完了发条的机芯停止响动,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时一片释放开来,完全覆盖了塔的精神力。成年的向导几乎不会做这种事,这无异于在同僚面前赤身裸体,只有喜欢嬉闹的孩童们会把释放精神力当做玩耍比试的手段,但他们不该拥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

亮甚至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八音盒,直接翻下床朝外冲去。吹雪追着他一路狂奔,在螺旋阶梯堪堪停住脚步。隔着楼梯能看见另外半边疾走的人流,每个人都带着兴奋与忧虑在寻找着什么。

然后他们就被拦住了,有人温和的和他们说,“是塔的孩子觉醒了呢。他果然是个很有天赋的向导。”

 

亮怎么劝都劝不走,也不能去隔壁添乱,吹雪只好陪他坐在楼梯上,“果然是优介啊。”察觉到身旁人幼狼一样的眼神,他歪着头解释,“我是看你的反应猜的,很少看你那么紧张的样子。”其实这个时候该说句恭喜,可他们坐在这里好一会,遮天蔽日的精神力仍然未曾褪去。就算他们的年龄还不足以接触真正哨兵的训练,也隐约听过自己的末路是躁狂,而与之相对的,向导则会陷入长夜——释放在外的精神力倘若无法收回,向导会永远的沉睡下去。所以每个向导觉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精神屏障,用来守护自己。

亮无意识的摩挲手里的木盒,木料还没来及上清漆,毛糙的木刺将他的手扎出很多伤口,可他无知无觉的轻声说,“向导也很危险,我是希望他十二岁以后离开这里的——也许,可以去我家里长大。”

“你呢?”吹雪认真的问,“不想回去吗?”

亮睁着那双和他头发一样法翠色的眼不知看向了哪里,好一会才说,“我已经是哨兵了。”

 

优介一直很害怕十二岁以后要被送走,时时念叨他要是觉醒成向导就好了。这话从九岁说到了十二岁,终于在最后一个生日如愿以偿。

但他的精神力积蓄了太久,如同漫出了容器的水。所有在塔内没有任务安排的向导都紧急聚集在他的身边,轮流替他撑开精神屏障。轮换了整整三天,才将他从长夜中拽了回来。

在那之后,他在严密的保护里开始学习,直到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能力才被允许在塔里自由行动。这一天距离他觉醒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他想要大家一直在一起的愿望,终于还是以另一种方式从眼前破灭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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