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梦境

既然是註定凋零的戀情,
散盡又何妨。

【吹亮/三天才】守望者06

September 24,2405  7:00 a.m.

“西历2402年1月,我于任务途中遭遇域外星盗集团七星,不敌被俘。同年3月,游城十代驾驶机甲-英雄与七星遭遇,重挫星盗将我救出。因重伤未愈,暂离编制在塔内休养,半年后重新归队。”

吹雪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拉扯过无数次失去了弹力的弹簧,干巴巴的把那一段最痛苦的记忆拿出来反复的讲述。

“半年后你通过训练与考核,依照塔内评价,身体已没有伤口,精神力与综合素质评定仍为S级,因此才纳入战斗人员名单。”塔一直是哨兵与向导的庇护所,也理所应当的拥有最顶尖的技术,这句话说出来,已近乎于直白的问,既然当初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如今情况忽然恶化,肯定不是按照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旧伤复发。

坐在桌后的法官带着白色的卷发,一开一合的嘴巴像是离水的鱼:“根据多方证据,你与MIA的前任首席哨兵丸藤亮是恋人关系——天上院吹雪,你承认自己现在发生的状况与他有关吗?”

 

“和亮有什么关系。”另一个轻快的声音插了进来,盖过法官的诘问,轻轻地把记忆的碎片推远。“他失踪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就算要为情所伤,也来的太迟了些吧。是不是,吹雪?”

吹雪睁开眼,看见优介拉过一张椅子,反坐在他的床头,脸上带着无所谓的浅笑。

在他开口前,友人抢先开口,“没清理干净我道歉——我想你可能不想架着精神屏障睡觉,不小心把一些脏东西漏掉了。”

吹雪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过去的笑颜和话语都和流逝的精神力一起落入茫茫的宇宙之中,显得有些迟缓。迟疑了片刻他才勉强的接过话头,也不晓得是安慰优介还是宽慰自己:“没事,只是个梦……我睡得挺好的。”

优介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却又捡起了庭审时的记忆,接着法官的话说下去:“当年你失踪的那两个月,亮的精神也一直很不稳定,半夜的时候时常坐在楼梯那看月亮。没办法,谁让你们是那种关系呢。老实说,虽然我在安慰你,但你也该知道,他的失踪对你可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

“我知道……”吹雪把脸埋进掌心里。他一直不愿去提这件事,好像这样亮就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不是从他身边离开了。他忆起自己疑惑过无数次的那个问题,想,是不是他当初没去招惹亮、让他找个向导固定就好了。

在向导的精神世界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痛苦说:“您在说谎。”

紫晶般的眼睛里阴郁的神色越沉越深,可优介的口气仍然是轻松的:“没有骗他哦,我永远也不会骗吹雪。”不过是,没有说全罢了。他注视着消沉的友人,做了一个捧东西的动作,轻飘飘的朝精神世界里那个男人的声音笑了,“是种子发芽了。”

 

August 22,2379  11:30 a.m.

亮在熟悉的白噪音中醒来,比平时花了更长的时间来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们还在商舰上,吹雪就在旁边睡觉,因为那支多出来的向导素,他睡得相对安稳些,而亮已经用失重状态下固定乘客的束缚带绑住了自己的一只手,此刻有些发麻。

真的到了这个份上,才晓得什么再来一炮是纯粹的玩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事情。躁狂之前的状态近似于焦虑,无论在做什么都觉得心里发慌,仿佛少掉了一块,亮努力去克制,仍然有些失常,开始时不时的出神。

为了凝神静心,他前两天就开始记录自己身体与精神的状况——时下的哨兵都有向导与向导素的保护,已很多年没有人躁狂过,假如他们真的穷途末路走到那一步,也许会是难得的研究经验。他打开通讯器,发现吹雪竟然也在旁边留下了自己的种种体验,甚至还留了一个问题给他:

精神力是什么?

通俗的说,这是哨兵驾驶机甲的第三只手,也是向导平复哨兵情绪的最主要方法,综合了反应速度、逻辑能力和种种复杂的评定内容,因此也与身体素质相关。

亮盯着那个问题,默默的把在塔内学习过的东西回忆起来:初代机甲驾驶员是从太空军中挑选精锐来组成,就算这样,也有无法驱动帝龙的人存在。到了如今,第三代的通用机甲-代行者已经完全超出普通人承受的范畴,贸然接入甚至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军方对外宣称,普通人无法处理过大的信息量,可亮知道,尤其是向导,拥有的精神力根本不是某些综合素质的另一种称呼。因为确实的感受过,他甚至可以说,这是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哨兵与向导才能感受到的力量,好像是他们在觉醒的那天获得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假如没有向导,哨兵连正常的生活都难以维持,反之,向导那无处释放的精神力也会导致他们更容易陷入长夜——向导的特征不显露于外,这几年间,亮还听说过没有进入的塔的向导因长夜永远的沉睡。假如按照某些极端的说法,将哨兵与向导的出现称之为人类的进化,就好像,二者都在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的路上丢失了什么重要的部件……这一切,真的是因为他们需要互补么?还是说,那凭空出现的精神力,本身就是不完全的?

他简略的记下这段推论,又陷入沉思。

 

不多时,亮的身旁响起了轻微的动静,他瞄了一眼,发现是吹雪醒了。吹雪那一头棕色的长发陷在枕头与被子里,揉的乱糟糟的,如果不是知道情况不太妙,简直像是还在塔里时他们有难得的休假,他跑去叫吹雪起床是看到的场景一样。

这人磨蹭了一会,用明显是刚醒的声音慢吞吞的说,“刚才在梦里被追杀,我逃了许久,它们却还在追……见势不对,我赶紧醒了。”

亮一直拿他没办法,并不去搭理他的俏皮话,而是麻利的解开束缚带去拿了两支营养剂,把吹雪的那支和他记下的东西都丢过去,很快又把自己绑住了:“舰长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发了一条简讯和航线图,他们已改变了航线,最快明天就可以进入塔负责的范围。根据惯例,应该是有一对搭档负责的,也会有向导素的库存。”不知怎么的,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在太空环境里船舱通常会设置的相对干燥,他的嘴唇上竟不知何时干裂出几道口子,一碰就渗出血。血锈味与细微的疼痛像是塞壬的歌,忽地将他尚未出口的话语尽数打乱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席卷而来,亮竟一时僵在了原地,被那根本不该如此浓烈的味道彻底的包裹住。

“亮?”吹雪顾不上手里的东西,扑过来检查他的状况,可那声音落在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听不分明。

血……意味着伤口,也意味着死亡。亮蓦地瞪大双眼,难以遏制的想起李带着血沫的脸,想起薇拉苍白平静的面容,被束缚带捆住的手开始无意识的颤抖。而眼前,纯白的墙壁似乎也变了样,渐渐地浮现出黯淡的、半透明的纹路,仿佛有另一个世界正在眼前与他所在的船舱融合。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那越来越浓烈的味道,压的他四肢麻痹,用尽全力都不得动弹。他想要开口,让吹雪注意,可嘴也似被什么黏住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这就是躁狂吗?他拼了命的想要提醒吹雪,至少有所防备,可焦急的思绪转过千百遍,眼前的人仍在说着什么他听不见的东西,查看他的状况。

就在此时,那张英俊的脸逐渐靠近,有什么温柔的覆盖上他的嘴唇,细致的吮去了血珠,散去了几乎使人眩晕的血腥味,同时,另一种味道也缓慢的弥漫开来。

亮艰难地从铺天盖地的压迫中喘了一口气,顾不得吹雪刚才做了什么,只下意识的顺着脑海里第一个念头说,“阳光的味道……”

吹雪被他吓得不轻,仍抱着他不敢松开,两只手都占着,只能一边叫医疗机器人送止血的东西来一边瞪他:“真糊涂了吗,哪里有太阳。”

铁锈的味道慢慢散了,亮仿佛大病一场,动的力气都没了,静静坐在原地看着吹雪好不容易腾的出手拿药,开始替他处理细微的伤口。那种难以描述的温暖的味道,也一直在他鼻尖萦绕。他把另一只手也绑上束缚带,不大好意思的想:……就在这儿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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